龙城的北面,草原一望无际,这是北霈同匈奴之间的边境。龙城作为北霈狄道府的北面门户,乃是抵挡那些游牧骑兵的第一道屏障。故而,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,道君常年再此屯驻两万精锐兵马。
狄道府的地理位置,十分重要,北接匈奴的同时,玉门关往西更是连接了西域六国。这可是一条赫赫有名的商道,自汉代张骞出塞之后,逐渐商贸繁盛,被誉为丝绸之路。于北霈朝廷而言,每年的商税三分之一是靠它在支撑。
所以,一旦丢失龙城,那么就意味着,匈奴人可以随心所欲在这条丝绸之路上大肆劫掠,甚至出兵将玉门关侵占,接着染指西域。
当然,匈奴人也就只能想想,三年前刚刚被轩辕柯消灭了五万军队,虽不伤及根本,但一时半会元气也还难以恢复。
清晨的草原,到处充满生机。野兽遍地奔跑,虫鸟相鸣。风过之处,夹带着泥土的清香。朝阳缓缓的爬出远处的牛栏山头,在草原上撒下了柔和的阳光。
一个牧民正骑在马背之上,吹起悠扬的笛声,他的周围是成百上千的牛羊。笛声如怨如慕,如泣如诉,似乎正在传颂着这片草原千百年来最为动听和传奇的故事。
晃忽间,更北的方位隐约之中传来一阵轰隆之声,与这草原的宁静相比,显得格格不入。
牧民的心不由得颤抖了一下,长期的边塞生活的经验告诉他,草原的北方袭来了一支铁骑。
果不其然,无数的黑点正向他不断靠近。战马的铁蹄与地面相触而发出的声音,逐渐变得震耳欲聋。
近了,牧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!
黑压压的骑兵连绵数里之长,蓝色的盔甲,蓝色的长枪,蓝色的旌旗,汇成了一道蓝色的洪流。仿佛是来自天上的银河之水一般,奔涌而下。又如同一支蓝色劲箭,划破苍穹。摧拉折朽,以无坚不摧之势,袭向了龙城。
最近的一支骑兵,已离牧民的牛羊群不足千步了。马蹄声直冲灵宵,雪白的枪刃将阳光反射得明晃晃的。
牧民心惊胆骇,吓得一头栽下了马,他的那支笛子早已被他折断在了怀中。
牧民当场摔死在了马下,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。然而,他的眼神中依然透露着无限的恐惧!
成百上千的牛羊,在这浩大的声势中,早已吓得四处奔散。离牛羊最近的一队骑兵,纷纷的从身后抽出长弓,弯弓搭箭。
“嗖——“
“嗖——”
一阵弓弦声响之后,数千支箭整齐的射向了奔散的牛羊。一时间,牲口凄惨的叫声连片。许多牛羊应声倒地,但更多的则是继续奔跑。这之中,有些是漏网之鱼,有些身负数支弓箭。
不过,新一轮的弓箭的洗礼又接踵而至!越来越多的牛羊在哀嚎之中死去,直至最后的一只牛的倒下,弓箭才停止了那疯狂的射杀。
草原之上,躺下成排成排牛羊的尸体。汇聚如溪的鲜血,染红了这片冰冷的土地。
没有什么可以再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!无数铁骑轰然踩过这些牛羊的尸体,大地都在铁蹄下颤抖着。片刻过后,铁骑远去,而牛羊的尸体已被踏为了一摊摊肉泥。
所有的一切在这强大的武力面前,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。
隐隐约约好像也预示着龙城也将如这些牛羊一般,被无情的踏破!燃起无尽的战火,流血漂橹,浮尸遍野。
“将军,敌袭!”龙城的城楼上,一名裨将指着前方草原上滚滚而来的铁骑,朝城中大喊。
巨大的轰隆声,震得整座龙城都不禁微微的颤抖着。那战马踏过的仿佛不再是地面,而是在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心间奔腾。
龙城的守将名为蔡恬,出身于皇與军中,作战经验丰富,功勋累累。其率领的两万龙城军,乃是整个狄道府兵里最精锐的军力。
蔡恬有些不敢相信,这才过了三年,匈奴就敢再度攘境?他急忙登上城头,查看军情。
眼前的一幕使他无比震惊,这根本不是匈奴人,虽然距离尚远,但那明亮的甲胄足矣说明一切。游牧民族的骑兵,基本只穿皮甲作战,一来是轻巧便于行动,二来减少马匹负重可以支撑长途奔袭,第三是因为草原上对于铜铁之类的物资,向来都是稀缺的。所以,有限的金属资源几乎都是用在了制造兵器上。
终于,敌人的先遣军靠近了,约莫是在千骑左右。
“是襄平军!”
襄平,北霈东北割据的三镇之一,由蓟国公主事。
蔡恬有些难以置信,生怕自己看错了,可那大大的一杆旗帜上,正绣着一个蓟字。
“将军,你是不是弄错了,襄平可是在东北方位,与澄川邻近。”裨将小声嘀咕了一句。
蔡恬当然知道这些,可这种装备制式的铁骑,以及那杆军旗,不是蓟国公的人马,又会是谁?
瞬间,他想到了什么,冷声说道:“看来三镇节度使已经与匈奴人勾结,他们这是暗中从草原绕道,意图从龙城打开突破口,继而拿下狄道府,再直下京城。”
裨将冷汗连连,担忧道:“目前狄道府境内,大部兵力都被派去了塬山府,剩下的那些还得提防羌人进犯。以我等手上的兵力,根本挡不住这么多人的进攻。”
他伸手一指,在很远的地方,密密麻麻有无数黑点攒动而来。
蔡恬短暂有些失神,保守估计,这至少得有五万人马以上。情况突然,战事紧急,回报京中肯定是来不及的。
当机立断之下,他对着裨将命道:“姜阳听令!”
随着蔡恬的一声大喝,这名身高八尺的壮汉裨将轰然跪拜在地上,瓮声答道:“末将在!”
蔡恬从怀里拿出一块木牌,说道:“本将命你率一千骑兵,出城迎战襄平先锋军!”说罢,他将木牌递向了姜阳。
姜阳面无表情,不要说以同样人数对抗,就是让他单枪匹马,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。
“得令!”他接过将令之后,转身便下了城楼。
“开城门!”只听得城墙下一声士兵的大喊,龙城高大厚重的城门,吱呀呀的被打开了。
一队黑甲骑兵鱼贯而出,为首者是一名棕马骑将,他正是方才的姜阳!当一千骑兵全部出城之后,城门再一次重重的关闭了!姜阳并没有立刻引军冲向离他们千步之遥的襄平军先锋部队,慢慢的策马回头,朝向了城头。
蔡恬和姜阳四目对望。
“将军保重,但使龙城飞将在,不让胡马过阴山!”
长刀拍马,战马长嘶。姜阳手擎斩刀,猛的一夹马肚,战马吃痛,发了疯般的拔地跃起,朝襄平铁骑飞驰!他身后的骑兵亦然,所有人都随着他绝尘而去。
城楼上的姜阳用目光远送这一队骑兵,浓重的悲凉渲染着龙城墙头。
一千襄平铁骑发现了正和他们迎面而来的姜阳,以及他身后的龙城骑兵。但这并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,世人都说北霈骑兵天下第一,但还有一句是叫襄平不出,谁与争锋。
没有弯弓搭箭,也没有组建阵形,强大的自信让他们认为龙城骑兵根本就不堪一击。
襄平铁骑高傲到目中无人,这让姜阳握着长刀的手,早已是青筋暴起。
“蒙眼!”姜阳怒喝道。
说完,身后的士兵皆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黑布,套住了战马的半个马头,也遮住了马的眼。双目被遮,战马变得更加浮躁,狂乱的冲向前!这真是一群不怕死的家伙,蒙眼,这绝对是以命博命。
襄平铁骑并非浪得虚名,他们没有因为这种搏命的气势而感到害怕。作为一命军人,早就不会太惧怕死亡。
长枪直握,端于腰间。蓝色的枪刃,散发出慑人的寒气。
“杀!”
“杀!”
没有任何预兆,双方在相距不足一百步时,同时大喊了出来。这一刻,所有的情感都化为了冲天的杀意。
……
双方终于接触到了一起。兵器碰撞的声音,肉体被长枪贯穿的声音,马匹冲撞的声音,骨头折断的声音。两方军士很多都被长枪刺穿,有时候一柄长枪上会串起数具尸体。
马背上不断有人掉下,空中也不停激起了一股股鲜血。
第一轮冲杀过后,两方都损失了半数骑兵。
襄平铁骑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,这样下去即使覆灭了对方,他们也不会存留下多少人。刚刚的战场上,不住的传来无主战马的嘶叫,和还未断气的士兵的呻吟。一阵风吹来,扑鼻的血腥味,不禁让每个人有些反胃。
“杀!”
“杀!”
双方再一次开始了博杀。
于此同时襄平军后续而来的五万铁骑已经抵达,正一字排开,其后是两万步兵,以及一万弓箭手。以两万对八万,必败无疑。
蓝色的盔甲连成一片,就像是一片巨大的蓝云。旌旗蔽空,枪立成林。远远的看去,就像无数的蓝点在不停的前进。
襄平军中,一身披银色战甲的中年男子,缓缓勒马前行。他的身后,是一名举着帅旗的士兵。不用说,这男子应该就是主将。
“此人是谁?作战如此凶猛?”男子用马鞭指向了正在浴血奋战的姜阳。